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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记》:准超级写实主义的工笔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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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为数众多的古代题材的连环画中,创造了很多中国连环画史上的第一。除了最早的连环画之外,还有销量最大的武侠类连环画、人物造型和环境背景设计影响最为深远的四大名著连环画及戏曲故事传说故事连环画,等等。可以说多少代中国人关于古代社会的想象的基础都是这些古代题材的连环画——甚至后来出现的古代题材的影视作品中也大都有着这些古代题材连环画的造型与置景的明显影响。这里仅以在连环画史上非常著名的《西厢记》为例,略做讲述。

王叔晖用极端精雕细刻的线条完成的极端形式化的、可以彪炳史册的著名连环画作品《西厢记》,不仅是喜爱连环画的人津津乐道的珍品,也同时是更多的对连环画只有孤光掠影的影响的普通读者印象中经久难忘的一本书。可以说自从这连环画诞生以后,《西厢记》的名字就与王叔晖的名字紧密地联系到了一起。提起王叔晖首先想到的是《西厢记》,提起《西厢记》首先想到的竟然不是张生而是王叔晖。在连环画史上能臻于此境的人屈指可数:《山乡巨变》之于贺友直、《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之于赵宏本、《水浒传》之于戴敦邦……王叔晖以女画家的身份而位列其间,几乎是绝无仅有。王叔晖创造了奇迹,奇迹当然不单是身为女性而忝列连环画大家,奇迹是她的画风的细致周详与极端的写实与极端的形式化的奇妙结合。艺术的极致从来都是高度个人化的,《西厢记》作为王叔晖个人艺术的极致之作,除去不遗余力的精细付出之外,更有属于她个人的有其内在人生逻辑与艺术创造逻辑的脉络。

《西厢记》之所以被称为浪漫主义的爱情故事,就是因为爱情只是因为偶遇,因为完全个人化的感觉和判断,不是媒妁之言,不是父母之命,不是门当户对的安排——当然最后木已成舟以后家长不得不的安排里还是要让张生去中了状元回来,与小姐身份匹配起来的。这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是那么以万分之一甚至几十万分之一的几率完美地就完成了,也就再无障碍地成就了两个人的美满爱情与婚姻。这样不可能的事情成为可能,就是戏剧的魅力,是艺术的魅力,然而更大的魅力其实还在于两个人在自发的爱情中的诸多表现:情愫陡生、眉来眼去、秋波暗送、逾墙而会等等,不能不说这些属于爱情也更属于隐秘的两性关系的关节与场面对处于诸多严格限制之中的传统社里会里因循与封闭状态中的人们,是有着非常大的心理吸引魅力的。遵循着澎湃的生命内在的节律与旺盛而健康的情绪的指引,冲破种种社会的与舆论的阻力,逾越常规而采取的非常手段与方法,暗示着你情我爱的男女关系的多种可能性。正是这样的可能性激发了观众潜在的性心理,成为大多数人在现实人生中不可能实现而只能在戏剧观赏中获得替代性满足的一种实践。《西厢记》作为传统剧目的经久不衰,这显然是重要原因之一。

《西厢记》是关于两性关系的古代模式的浪漫范本,对于现实中有诸多限制的婚姻制度与爱情方式是一种绝好的补充或想象,正可释放因为社会发展整体发展水平低下与人们普遍为道德压抑与传统限制而被憋闷住的人生情怀。

王叔晖的徒弟,另一位连环画大家任率英之子任梦龙回忆说,王叔晖生前住在西四胡同的一个小院里,屋子终日不见阳光,只有一个小窗户。屋里有一个单人床,一张小桌子,俭朴得不能再俭朴了,客人来了只能坐在床上。“在这种条件下,她怎么画出那么多精品?我们很难想象,有这么一位先生,对生活没有一点奢望,脑子里想的只是画画,画好画。”她在出版社的画案也只是一张小小的桌子,孤独简单的人生中无论受到任何打击她都坚强地挺过来。《西厢记》被打成毒草以后,她呕心沥血的128副画稿中大部分都遭到恶意的毁弃,最终只剩下了10幅!而她并没有为这样致命的打击所击垮,依旧我行我素地全身心地工作着,1985年最终就病逝于自己的工作过程中。

王叔晖的连环画创作大多取材民间故事和戏曲故事,大多与爱情有关。她笔下的一系列连环画作品,《孔雀东南飞》《西厢记》《梁山伯与祝英台等》《杨门女将》《白娘子传奇》《木兰从军》等,大都与女性自主的命运、与爱情、与人生的舒展的表达有关。这种在现实与现世生活中与终究与她无关的人生遗憾,在她的创作中获得了一再的表现。艺术的补偿作用是属于创作者个人的福利,而这样个人的福利却也同时为广大读者创造着赏心悦目的艺术精品。

在其他的连环画创作中王叔晖固然也有精雕细刻的一贯风格,但是在《西厢记》中获得的成功显示其在背景与人物造型两方面都是功夫下得足足的。王叔晖的工笔到了一种超级写实主义(也就是照相主义,是一种以完完全全地将真实的景象复制下来为最高追求的美术主张与实践;作品经常与照片一样,甚至比照片更清晰更逼真,连人物的寒毛孔都在放大镜下一一画出)没有出现之前最空前绝后的状态。每一片叶子、每一处木头的纹理、每一处衣服的褶皱、每一根头发丝都一丝不苟地细细刻画的耐心与精心,如果不是有强大的心理稳定性,那就成了很难想象的苦役。王叔晖的这种强大的心理稳定性来源于这样的事实:除了绘画外她几乎没有自己个人的生活,而也只有在绘画里她才有将个人的生活舒展开来的机会;她不怕细致造成的劳苦,更不怕因为细致而导致的缓慢。她怕的是将画稿完成以后的失落,怕的是没有画可画的时候的无边的空虚。

当形式化到了它这样一种触目惊心的程度的时候,实际上故事就已经退居二线了,呈现在读者眼前“喧宾夺主”的东西,是画面,是人物的服饰和家居的细节,是从服饰和家居中所体现出来的古人的往往也是今人的生活理想。它所讴歌的其实是那样一种超越于故事中普通的爱与恨的纠缠之上的人生状态,人在自然里,自然与人息息相通,人类在自然中的获得与使用、自然给予人的空间与天地,都恰到好处,都恰如其分。王叔晖终生未嫁,一个人过着不论是活动范围还是言行举止甚至生存空间都极度收缩的生活。她的人生就在自己的画案前,在自己无边的寂寞里,在这连环画中用一根根跟纤毫毕现的线条所体现的理想之中。

王叔晖的细节刻画之中,隐含着一种对现实世界的不满,至少是对那曾经的古代别样的生活的向往。当然她所描绘的也并非古代普通的生活,而是充分舞台化了的生活。纯净干净洁净,一切都一尘不染,连悲哀忧愁之类的负面情绪都是无害的,都是最终可以被妥善解决的。

《西厢记》的画面展示大多是舞台剧式的板眼,我们面对每一副画面似乎可以听到戏剧的配乐在人物的一举一动后面响起。这固然是作者绘画风格的惯性,是对《西厢记》本身的戏剧形式的忠于,同时也更是一种明确的间离效果的制造:这画上的故事和人生的现实是并不一样的,这是理想中的梦想中的完美之事,不是现实里有缺陷的甚至令人沮丧悲伤的无奈。远离现实的无意义的搅扰,在绘画过程中进入到一种纯然的戏剧化的人生之境,这似乎是她可以如此从容如此下工夫地在绘画本身上不遗余力地用工笔细刻的笔法,完全不计时间不计耐心地付出的一种心理动因;其机制大约和过去的时代里那些姑娘媳妇们在绣花织布的事情上不遗余力的情形正相类似。

生活着的人总是会对现实有着诸多的不如意的,或者说人会经常有对现实不满的情绪的;时代的与个人的多种因素无时不刻不在制约着自己,每个人几乎都没有例外,问题是怎么将个人的这种不如意和不满化解掉。经过人类世世代代的经验积累,化解的方法与渠道已经有很多,但是其中用艺术创作来释放却是一个比较成功、比较雅致的路径。事实上,艺术的动因往往是对现实的不满,是对更好的人生的期待与表达。王叔晖的创作在一定程度上再次印证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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