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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中国的素颜时刻,—纪念伊芙·阿诺德与她的中国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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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街道两边药品和化妆品的广告牌代替了原来的工农兵宣传画。中国最早的一批百万富翁已经出现,阿诺德看到他们的生活与一般人还没有明显区别,只是一般人家里待客的水果糖在他们家里换成了金纸包装的巧克力,桌上的塑料花换成了鲜花,墙上挂的毛主席像换成了西洋铜版画……1979年的中国,“新富”们还没有积累成一个阶层,当时的富翁与一般市民都是邻居,与后来的富豪相比资产规模也很小,连“小资”都算不上,只能算是“小贫”。20年后,富豪们已经有了左右政策的能量,终于招摇起来,渐渐得了恶名。

在山东胜利油田,“文革”中被打倒在地的“臭老九”—知识分子和科学家—东山再起,成为国家依靠的“人才”。他们带着大红花,住在比一般工人宽敞的房子里,家里有电视,中国人称之为“尊重知识、尊重人才”。

1971年,马克·吕布访问中国时说中国没有街头生活,而现在,阿诺德看到北京的街头和公园里,青年人弹着吉他,唱着流行歌曲自娱自乐。重庆朝天门码头上,市民跳起了国标交谊舞;内蒙草原上,牧民不仅有传统的那达慕,还有来自西洋的马球;政府也开始公开更多的信息,让老百姓了解社会的发展情况……共产主义的中国不是只有革命没有生活,只有管制没有娱乐,只有政府没有百姓(尽管还不太多),因为现在是1979年。

在这样的一个时候,在这样的一个国家拍摄,阿诺德充分享受到了观察、拍摄、体验带来的好心情:

“在中国,1979年是一个标志:他们开始小心翼翼地转向西方。在保密了整整一代人之后,中国政府开始向老百姓(包括外部世界)公开更多的东西。这一年,官方的新华社公布了就业、国民收入、预算、粮食收成、工业指数、消费品情况以及其他一些方面的基本资料和统计信息—而以前,这些都被视为机密。在调动人们的积极性方面,经济刺激代替了意识形态色彩的政治嘉奖。中国人在赌一个大局:到2000年,让中国成为世界性大国。正是这个开放的时刻使我的工作成为一种快乐。” ⑥

阿诺德所谓的“中国人在赌一个大局”,实际上来自于当时被人们挂在嘴边上的几句话,是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公报的结束语:“让我们更紧密地团结在毛泽东思想的旗帜下,团结在以华国锋同志为首的党中央周围,为根本改变我国的落后面貌,把我国建成现代化的社会主义强国而奋勇前进!”

内蒙草原的女民兵与苏州的退休工人:女性老了依然美丽,就是一件艺术品!

1979年7月,阿诺德回到伦敦,她的照片首先发表在英国《星期日泰晤士报》上,随后在其他著名媒体发表,率先向西方真实报道了改革开放初期中国社会的变化。1979年11月15日,阿诺德的第一个个人摄影展《阿诺德:中国之行》(In China: Photographs by Eve Arnold,展期两个月)在纽约布鲁克林美术馆举行;1980年,摄影集《中国之行》(In China)率先由美国Alfred A. Knopf 公司出版,并获当年的“美国国家图书奖(National Book Award)”,以表彰她在特殊时期对西方与中国的交流所做的贡献。

摄影集中,阿诺德将照片分为风景、人物、工作与生活几大类,封面是一位面容慈祥、皱纹满面的老太太的肖像,她是一位退休老人。由于老人穿着黑衣服,碰巧背景也是黑色的,所以她那苍白的面容似乎要从画面里飘出来,极有雕塑感。如同很多名作的诞生完全出于偶然一样,阿诺德拍到这张照片也是偶然。她于1979年2月到达苏州(一说桂林),江南的冬天湿冷湿冷的,她的感冒加重成了肺炎,不得不在床上躺了一星期。一天,阿诺德感到身体状况好转,就到街上去看看。“当时老太太正在街道拐角处张望,在我按下快门时她也发现了我。”阿诺德说。当时老太太看着这个头发花白、个头矮小的白人摄影师,对翻译说了一句:“这个女人长得真够怪的!”阿诺德后来看着老人的照片,评价也是一句话:“女性年轻的时候美丽是一种快乐,老了依然美丽,就是一件艺术品。” ⑦ 也许正是因为这位老人是一件“艺术品”,《中国之行》的编辑鲍勃·哥特列布(Bob Gottlieb)才将它选为封面,他的理由是:“100年之后,让人们看到中国人是如何生活的。”

与退休老人的肖像同样列为阿诺德中国之行的标志性照片的,还有内蒙古草原上的女民兵和女军人。1979年,中国虽然与美国建交,但与另一个对手苏联的关系并未缓和,官方媒体对苏联的指称是“最危险的世界战争的策源地”。因此,虽然中国南方已经开始建立经济特区,但北方边境地区仍然“深挖洞、广积粮”,全民皆兵。阿诺德在内蒙草原上不仅看到了蒙古民族久负盛名的骑术、赛马、摔跤、马头琴与那达慕,更看到了绿军装、红领章、持枪站岗的女军医,看到了匍匐在草地上驯马的女民兵,她粉红色的长袍与白马点缀在绿色的草原上,胜过一幅美丽的油画。同样美丽的,还有那位著名的女民兵报靶员:她身穿与草原一样颜色的蒙古长袍,束着子弹带,斜背自动步枪,脸上是太阳晒出来的红润;她笔直地站在草原上,庄严地举起报靶的小红旗,身边是一个绿色的人形靶标。看到这幅照片,毛泽东那首著名的《七律·为女民兵题照》已在口边:“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

这幅女民兵报靶的照片也是阿诺德中国之行最著名的照片之一,阳光之下,草原之上,她青春而庄严的面容溢着一层神圣的光韵,与摄影师的镜头一起见证了“文革”结束之后、市场经济风起云涌之前的那段短暂时间里,中国曾经有过天真美丽的素颜时刻。

无论是那位退休老人还是报靶女民兵的肖像,都传递出了阿诺德在人物摄影方面的不凡功力—行文至此,不能不提到她在长期拍摄玛丽莲·梦露的过程中所赋予照片的特殊韵味,因为这样的韵味也弥漫于她在中国拍摄的那些人物身上:画面看似漫不经心,却传递出摄影师对拍摄对象不同一般的理解。

在1950-1960 年代报道好莱坞新闻期间,阿诺德报道过40多部电影的拍摄,并与梦露成为好友。“刚认识的时候,我们都刚刚开始自己的事业,梦露是一颗新星,我当摄影师的时间也不长,对自己的未来都有一种不确定的感觉,所以容易成为朋友。”阿诺德说,“但我们从来都没有过相互利用的心思,她没有利用过我,我也没有利用过她。”由此,阿诺德成为梦露最信任的摄影师,这使她有机会如同家人一般与梦露相处,拍摄梦露的时间长达10年。虽然在她面前,梦露没有任何的避讳—梦露有时当着阿诺德的面修阴毛,而阿诺德也有机会随时举起相机,但她却从来没有借暴露梦露的隐私来为自己挣好处,即使在梦露去世多年之后。阿诺德曾应邀拍摄好莱坞的另一位女明星乔安·克劳馥(Joan Crawford),克劳馥走进更衣间的时候刚喝完酒,颇有醉意,一边脱着衣服,一边对阿诺德说:“拍啊,拍啊。”克劳馥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下来,直到全裸……阿诺德离开时,将拍摄的两个胶卷交给了克劳馥,说:“这是你的。”这就是阿诺德作为一名摄影师的操守,玛格南的著名摄影师埃利奥特·厄威特(Elliott Erwitt) 评价阿诺德“有坚强的意志、令人尊敬的人品和毫不含糊的工作道德”。⑧

阿诺德对梦露的理解就是在这样的一天天、一件件事中磨出来的。这样的理解不是一蹴而就,靠的是天长日久。这样的拍摄不是为了留下照片或“瞬间”,倒更像两位陈年老友的见面,没有特殊因由,只是为了喝壶茶。虽然阿诺德在中国只有短短的几个月,与很多人只是一面之交,她的中国印象也确实有点散,但她长期人物摄影积淀的涵养却渗透在照片中:她不刻意追求“瞬间”或构图,照片也并不总是抓拍,有时会提醒被摄者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站好,但从来不指挥被摄者如何表演。她的视点是平等的,不仰视国家领导人,也没有俯视老百姓,她的镜头中宋庆龄如同一位退休女工,廖承志挂着眼镜像小镇的退休教师。67岁的阿诺德已经见了足够的世面,所以即使初次相逢,她也能做到让画面如心一般,沉静如水。“单就摄影风格而言,不会有很多人认出这就是阿诺德的照片。她总是给拍摄对象留下让对方感觉到受尊重的距离;她总是小心翼翼地给拍摄对象留有尊严,同时也让自己保持着尊严(某些场合下一些急红了眼的摄影师为了拍到照片就顾不得这些了),有时这会让她的照片显得缺少活力—不过,良好的修养本身就是一种力量,这些照片的拍摄者正是以此来唤起人们同情心的人。”2007年11月16日,弗朗西斯·霍奇逊(Francis Hodgson)在英国《金融时报》评论阿诺德拍摄的中国照片时如此写到。其实阿诺德是在以人文主义的方式,充满爱意地记录中国和这个世界,这是玛格南的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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