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对“个人生活的目的”这一事关每一生命个体的根本性问题进行了哲学的反省。按照传统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个人生活的目的就是突破时间、现象和个人意见,与某种超验的事物建立起联系,进入另一个代表永恒真理的世界,由此造成的后果是个体生命失去了“自成目的性”而成为了普遍本质、先验人性实现自身的手段。现当代哲学所取得的重要成果便是阐明了不能还原为普遍共相的“个体我在”的独立位置。本文以现当代哲学所取得的这一根本洞见为基础,论证了个体生命不是为了某个在它之上的“更伟大的东西”而生活,每个人都是自己生活的目的,“诗性”的自我创造而非皈依于普遍性的抽象实体,构成了个人生活的根本目的。
[关键词]“诗性”的自我创造;个人生活的目的;形而上学普遍共相;个体我在
[中图分类号]B08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769(2009)02-0139-09
一、形而上学的“脚本”与个人生活的“普遍化”
作为区别于社会共同体的个人,如何理解其生活的目的?按照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及其“元意识”,个人生活的真正目的,就是突破时间、现象和个人意见,与某种超验的事物建立起联系,进入另一个代表永恒真理的世界,这种超验的事物和永恒的世界代表着“人性”的完全实现和人的“本质”的完成,因而也就意味着个人一劳永逸地从苦难中摆脱出来,实现彻底的“解放”。
根据这种观念,个人的“真理”在于抽象掉生命个体的私人性和个性而形成的“人的共相”,因此,“个体生命”与“人的整体”、“人的公共性”即“社会整体”遵循着同一个“游戏规则”,二者有着完全相同的目标、相同的理想、相同的活动法则,二者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完全等同和重叠关系:既然个体生命的根据和价值源泉不在于“个体生命”本身,而在于由抽象掉“个体生命”的私人性和差别性而形成的“人的共相”,那么,对于所有的个体生命来说,它所遵循的游戏规则不能是个体性、私人性的,而只能是同一性和普遍性的,这一“游戏规则”以“人的共相”为依据,为每一个生命个体“公共”地分有,对所有的千差万别的生命个体都具有普适的约束力,它相信:“所有时代所有人的终极目标,其实是一样的”,“一组普遍而不变的原则支配着世界”, “并且这些规律是真实的是可以获知的”。为了遵循和服从这一公共、普遍的游戏规则,生命个体必须自觉地放弃其私人的“偶性”,而服从这一公共、普遍的法则。
仔细分析,这种对个人生活目的的理解包含三个最为根本的环节:其一,“逃离偶然,拥抱普遍”;其二, “否弃时间机缘,追求必然和永恒”;其三,“远离人的‘实存’,实现人的‘本质’”。
“逃离偶然,拥抱普遍”,即是说,它把“偶然性”视为威胁个人生命价值因而必须被抛弃的敌人,只有超越偶然并努力成就普遍性,个体生命才能找到归宿和着落。偶然性意味着无常和混乱,意味着个人生命价值的破灭,个体生命价值要么存在于个体生活之外普遍的纯粹理性之中,要么存在于无论个体承受苦难还是死亡都将永恒常存的普遍精神之中,对于这种“普遍性”,人们要么臣服于它,要么就听任黑暗的魔鬼,用疯狂、用知识和道德上的晦暗混沌(偶然性)把自己裹缠起来。
“否弃时间机缘,追求必然和永恒”,即是说,它把“时间”和“机缘”视为个人生命价值的否定者,只有超越时间和机缘并进入必然和永恒的世界,个体生命才能功德圆满。时间和机缘意味着短暂和易逝,意味着个人生命价值的速朽,因此,逃避时间和机缘,达到永恒和必然,乃是个人实现其生命“价值”、完成其人生“使命”的必要条件。
“远离人的‘实存’,实现人的‘本质’,即是说,这种“游戏规则”认为人的“本质”优先于人的“实存”,坚持个人生命的真实价值在于否弃“实存”而抵达其本质。所谓“实存”,指的是人的“个体此在”,指个人在时间和机缘中的偶性存在,根据这种“游戏规则”,个人的“实存”归属于个人的“本质”,而个人的“本质”是普遍性、必然性的先验原则,它代表的是一个超越“个体实存”的“大写的人”,皈依“本质”,即是要抛弃感性、偶然的作为“实存”的“小我”,而与“大写的人”合一。
当这三个环节成为个人生命价值设定的主要内容时,其中所运用的正是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及其“元意识”,按照这种思维方式,在对待个体生命时,它真正关心的并不是现实的“个体生命”本身,而是“个体生命”之上普遍的、永恒的作为“本质”而存在的“人性”,即把所有的个性和差别性都清除掉之后所剩余的、为所有生命个体所共有的“人的共相”。这种理解方式最根本的后果便是:个体生命的生存活动失去了属于“自我”的独立的“游戏规则”而被迫服从“同一性”的、“普遍化”的“游戏规则”,一句话,生命个体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其本己的“自律性”和“私人性”,使人的个体生命所呈现出的是如下这样一幅形象:
1 人的生命的“个体性”是先验的普遍实在的“外化”物,人的“一般”优先于人的“个别”,人的“个别”是人的“一般”的构成物。众所周知,在柏拉图那里,“个体性”只有通过“分有”普遍性的“共相”,才能获得其存在的根据,这一点在黑格尔那里得到了最集中的表达,在《逻辑学》中,黑格尔在讨论“个别性”、“特殊性”与“普遍性”的关系时,一方面批判哲学史上其他人的普遍性是抽象的普遍性,它不能容纳个性和特殊性,他认为自己的普遍性概念区别于抽象的普遍性概念,是一种“具体的普遍性”,它可以将个体性与特殊性统摄并涵盖于自身之内;另一方面,他又强调,与个别性和特殊性相比,普遍性才是“真理”本身,“普遍性”具有真正的“实体性”,“个体性”和“特殊性”是“普遍性”自我区别的、能动活动的产物,是“普遍性”的表现和外化,因此,在囊括了特殊性和个体性于自身之内的普遍性以外,独立自在的个性是根本不存在的。在“普遍性”敉平一切的威力面前,人的生命的“个体性”终成虚幻。
2 个体生命将在先验的、普遍的人的“共相”的先验框架的削平下,过滤和蒸发成彻底清除了差异性、多面性的单极性、单向性存在。按照上述理解方式和思维逻辑,为了获致人的“本性”和人的先验“本质”,必须在人的本来具有“立体性”的多维性质中,区分出本质与现象、理性与感性、普遍与个别等二极对立的性质,在二极之中,把前者规定为“人性”和“人的本质”,而把后者规定为人的“现象”和人的“偶性”,于是,以前者为标准来压制后者,在两极之中牺牲其中一极,在二元之中虚化其中一元,就成为建构“人的形象”的必然选择,个体生命中无限复杂、丰富的内容也就必然被蒸馏、过滤和挥发掉,以适应这一先验框架的内在要求,这样形成的个体生命必然是“水晶宫里人不见”,“立体化”的多维性质被“平面化”为单向、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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